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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心誠則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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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心誠則靈

最近一直標榜道德高尚,想要晉級三公,卻被賈充破壞的吏部尚書任愷竟然收取巨額錢財賣官鬻獄,引起了朝廷百官極大地憤慨,巍峨的紫禁城外擠滿了上朝的官員,好些萬年請假不上朝的官員都冒了出來,說什麽都要親眼看看無恥的任愷。

幾個官員聚集在一起低聲議論,官員甲低聲道:“想不到任愷竟然這麽無恥。”其餘官員搖頭,這有什麽奇怪的,馬上就要退休的官員想要撈一票就走那是人之常情,那些告老還鄉的官員全部砍頭一定有殺錯的,每兩個殺一個就一定有漏過的。

官員乙看看依然黑乎乎的天空,很是氣憤:“任愷做的這麽猖狂,以後別人怎麽辦?”官員退休的時候貪汙受賄,留下一屁股爛賬一點點都不稀奇,別說已經退休了,不在乎以後會有什麽風評,就是那些調任的官員留下厚厚幾大車的白紙條也是常有的事情,只要不是做的太過分,繼任官員都會盡力為前任官員擺平爛攤子,這幾乎是官場的潛規則,任愷在退休前火線提拔一大群官員只是尋常事,其餘官員知道了也不會多說什麽的,但是做得這麽猖狂,公然打出旗號收錢做事,這實在是挑釁朝廷的底線了,肯定會受到朝廷的嚴厲打擊,以後誰想在退休前再這麽撈一票只怕就不太容易了。

寒風呼嘯而過,燈籠晃動,燭光搖曳,四周忽明忽暗,眾人縮著脖子,只覺今年的冬天特別的寒冷。

官員丙斟酌著語句,慢慢的道:“會不會是賈充栽贓陷害?”周圍的官員緩緩的搖頭,道:“賈充哪一天沒有在賣官鬻獄?賈充還在乎別人指責嗎?賈充還需要找人代言嗎?賈充可以控制吏部刑部嗎?”

這四個問題擊倒了為任愷辯護的官員的最後防線,終於相信就是任愷老年癡呆了。

遠處,有馬車靠近,喋喋不休的官員們忽然安靜,眾人看著任愷從馬車中下來,傲然看著周圍。某個官員低聲暗罵:“馬蛋啊,賣官鬻獄還這麽囂張?”其餘官員也很是不爽,任愷退休前收一筆臟錢可以被理解,但是態度這麽囂張簡直是無視朝廷公序良俗了。

“告死了他!”紫禁城外到處都是官員憤怒的呼喊。

任愷冷冷的看著周圍憤怒的官員,一群垃圾而已。任罕沒這麽好的修養,怒視周圍的人,厲聲道:“胡問靜賣官鬻獄關我們任家什麽事情?”

周圍的官員更加憤怒了,以為通過胡問靜賣官鬻獄就和你家沒關系了,誰不知道胡問靜就是你家的代言買辦白手套,任愷難道想推到只與胡問靜在魏舒的壽宴上見了一面的賈充頭上?這麽幼稚和低級的借口都用出來了,任愷任罕真是不要臉到了極點了。

“彈劾!必須彈劾!”“拿我三丈長的毛筆來!”“血書!大家寫血書告死了他!”紫禁城外群情洶湧。

任愷淡定無比,一群菜鳥垃圾而已,以為老夫的吏部尚書是白當的?只要老夫擺平了賈充,轉身就把你們統統打發去瓊州種荔枝。

一群官員從任愷的淡定中秒懂任愷的報覆之心,更加憤怒了,真以為朝廷是你家開的?必須讓這個死老頭子回家種韭菜。

“諸位,休要激動,真相未明,莫要錯怪了好人。”一個蒼老的聲音道。

一群官員轉頭看去,見一個病懨懨的老頭站在不遠處,認得是本朝司徒山濤,急忙鞠躬行禮,重病的山濤都來上朝了,也算是在預料之中,畢竟任愷的瘋狂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

有官員急忙攙扶住山濤:“山公,且小心些。”順便怒視任愷,為了你的狗屎事情驚動了重病的山濤,若是山濤有什麽閃失,你擔待的起?有官員唯恐山濤不知道事情的始末,急忙解釋怎麽看都是任愷幹的,絕不是誣陷了他。

山濤看了看天色,道:“待會朝會之上必有分曉,諸位何必急在一時。”一群官員點頭,賈充絕對不會放過這個幹掉任愷的機會,大家夥兒等著看熱鬧好了。

紫禁城的城門慢慢的打開,一群官員剛要進入,就聽見背後傳來了整齊的腳步聲。眾人回頭,只見禦史中丞馮紞帶著幾十個禦史昂首挺胸,神情肅穆,仿佛帶著毀天滅地的悲壯感,目不斜視的走近。

眾人暗暗點頭,誰不知道禦史中丞馮紞是賈充一夥兒的,這次為公為私都會往死裏彈劾任愷。

任愷冷冷的看著禦史中丞馮紞,老夫若是怕了你這個小人,老夫的名字倒著寫。

“萬勝!”圍觀的官員中有人忽然大聲的給禦史們打氣,立刻有官員跟著呼喊:“萬勝!”呼喊聲此起彼伏,一群禦史的神情瞬間肅穆了一百倍,很有眾望所歸匡扶正義的感覺。

任愷感覺差到了極點,就算是賈充都沒有被人這麽公然嫌棄過。他惡狠狠的看著一群官員們,等會兒全部去瓊州種荔枝。

第一縷陽光照射在紫禁城上,金鑾殿的一角被朝陽的光芒映照得金黃,大縉朝數百京官嚴肅的走進了金鑾殿,沒人為眼前的美景停留一秒鐘,今日只怕是本朝今年最激烈的最被人期盼的朝會了,搞不好會名留青史。

金鑾殿中,司馬炎打量著幾個兒子,他有二十六個兒子,有的聰明,有的老實,有的英俊,有的普通,繼承大寶至少可以平平穩穩的維護司馬氏的江山,他最疼愛的、想要傳帝位的兒子卻稍微有些與眾不同,嗯,是稍微憨厚了些。

太子司馬衷站在司馬炎身側,毫無畏懼的看著周圍的大臣們,這世上司馬家最大,別人都是垃圾,根本不用畏懼他們,這個道理他很小的時候就懂了。

司馬炎註意到了司馬衷的鎮定,微微點頭,這個兒子雖然有些憨厚,但是其實稍微教導一些也是可以挽救的,今日的表現就不錯,很有皇室的氣勢。

王敞站在父親王愷的一側,微微有些倦意,他掩飾著打了哈欠,悄悄的打量著表哥司馬炎,當皇帝也不容易啊,竟然每天都要這麽早的上朝,又看了一眼司馬衷,這個蠢外甥的身體倒是不錯,一點都不瞌睡。王愷轉頭瞪了他一眼,他一驚,急忙規規矩矩的站好,身為皇親國戚其實沒什麽太大的好處,時時刻刻要註意不能墜了威嚴,真是累死了。

禦史中丞馮紞板著臉,帶著一群禦史出列,眾人都盯著他,很清楚他要做什麽。

禦史中丞馮紞大聲的道:“吏部尚書秘書令使胡問靜賣官鬻獄,背後有朝廷重臣的身影,臣以為吏部尚書任愷有重大嫌疑,請陛下將其革職待查。”

任愷冷笑,就這點水平?大步出了班列,鎮定的道:“胡問靜與老臣的關系只有當日譙縣遇刺的相遇,胡問靜挾恩索要官職,老臣不允,陛下念及老臣在朝中日久,有些薄功,體恤老臣,破例提拔胡問靜做了官員,替老臣報了救命之恩,從此老臣與胡問靜就沒有了瓜葛。胡問靜是吏部之官,是朝廷之官,是陛下之官,不是老臣的官。胡問靜受陛下宏恩,卻不思為陛下效命,在吏部興風作浪,行徑荒誕不堪,老臣不屑胡問靜的為人,已經去其實職,令其在家反省,此事滿朝皆知。胡問靜與老臣可謂是陌生人,她做什麽事情又和老臣有什麽關系?”

任愷看了一眼禦史中丞馮紞,禦史中丞馮紞愕然看著他,好像沒有想到任愷會站出來反駁,失了分寸,任愷心中鄙夷,一群垃圾也敢和老夫鬥?繼續說道:“胡問靜賣官鬻獄,朝廷律法不能容,但胡問靜的背後卻不是老夫,而是太尉賈充。”

大殿中眾人望向賈充,賈充笑瞇瞇的看著眾人,一點點都沒有驚慌失措。

山濤微微皺眉,看來不是賈充做的,不然不會這麽篤定。那麽,是誰幹的?他看向周圍的官員,能夠影響吏部和刑部的大佬也就這麽幾個,是魏舒?是衛瓘?是張華?還是誰?他微微有些氣喘,腦袋也有些昏昏沈沈的,心中苦笑,就以他現在的身體情況能想到是誰?他唯一肯定的是絕不是任愷,任愷是老了,是糊塗了,是要退休了,可是他還有兒子在啊,若是任愷退休前撈一票,百分之一百坑死了自己的兒子,那任家就真的衰敗了

禦史中丞馮紞盯著任愷,緩緩的道:“任尚書為何認為是賈太尉?”

任愷冷笑,毫不猶豫的道:“胡問靜的兩面旗幟上寫著賈充和老夫的名字,若不是有這兩個人做靠山,誰信胡問靜可以賣官鬻獄?除了這二人,又有誰與胡問靜有關系?既然不是老夫,就一定是賈充。”他重重的拂袖,冷冷的看著賈充,道:“想不到堂堂的太尉竟然用如此卑劣的手段,看來賈太尉也老糊塗了,不如回家種韭菜吧。”

一群官員微笑著看著賈充,還擊啊,懟他,噴他!

司馬家的幾個皇子悠悠的看著賈充,這種事情怎麽可能是任愷做的,一定是賈充做的,賈充和任愷鬥了很多年了,時不時的互相下黑手,大家只管看熱鬧就行。司馬衷熱切的看著岳父賈充,悄悄握緊了拳頭,加油啊,岳父大人。

衛瓘在一邊悄悄打量司馬衷,老實說,司馬衷的臉長得還算英俊,可配上一副憨厚的神情,立馬就有些不倫不類了。他收回目光,盯著腳尖,誰當太子,誰當皇帝,是司馬家的家事,如今大縉四周沒有什麽敵人,就算繼位的時候稍微有些波折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老夫同意任尚書的意見。”禦史中丞馮紞大聲的道。

任愷愕然,糟糕,上當了?

禦史中丞馮紞微笑著,道:“小小的九品閑散官員胡問靜哪有可能影響朝廷百官的任免獎懲,背後定然有人,而此人不是太尉賈充,就是吏部尚書任愷。”

任愷臉色大變,果然上當了,但是,賈充就這麽有把握栽贓給他?他冷笑著,挺直了身體,就不信賈充可以做的天衣無縫。

禦史中丞馮紞從袖子裏取出一份奏本,道:“胡問靜收取了一百六十一個官員的錢財,少則二百兩,多則五百

兩,其中辦成了所托的有四十三個,總共收取錢財九千一百兩。”

大殿中傳出一陣輕輕的驚呼聲,九千一百兩銀子啊,這個數字已經超過了不少官員的全部身家了。

“才幾天的工夫啊。”有官員憤怒的目光在賈充和任愷身上打轉,這些大佬真是富可敵國啊,輕輕松松賺了近萬兩銀子。

“好一個萬貫家財。”有官員冷哼著,羨慕妒忌恨到了極點,一兩銀子能換一千文銅板,一千文銅板又稱作一貫錢,這近萬兩銀子就是真真切切的萬貫家財,普通人十輩子都積累不到的財富在兩個大佬眼中竟然只是幾天的收入而已。

“告死了任愷!”不少官員眼睛發綠,假如之前還有三成的可能是賈充做的,此刻賈充的黨羽禦史中丞馮紞站出來細細說明收取的錢財金額,足以說明與賈充無關。至於禦史中丞馮紞能夠查到四十三個官員的名單以及行賄金額毫不出奇,只要禦史中丞馮紞保證不會追究那些官員的責任,什麽詳細的資料都能問得出來。

王敞感覺到父親王愷渾身一震,他知道那是父親被金額震住了,王家的家產當然非常的巨大,一點都不在意這九千一百兩銀子,但是眼看別人分分鐘就賺了九千一百兩,以王家的財力也會覺得羨慕妒忌了。王敞甚至猜得到王愷心中在想什麽,無非是“若是我王家也能在數日內賺到九千一百兩銀子,石崇算老幾?”他悄悄看了一眼王愷,父親的氣量真是狹小,不就是沒有石崇有錢嗎,何以時時刻刻記在心上。王敞一點點都不在意別人比他有錢,錢財乃是身外之物,何必執著?他想要的是名氣啊,比如“二十四友”,若是他能夠成為第二十五友,天下敬仰,何其榮耀哉?

大殿之中漸漸的安靜,人人盯著禦史中丞馮紞,就等他說出驚天的證據,一舉將任愷打到九層地獄之中。任罕神情之中微微有些驚慌的看著父親任愷,難道賈充真的做好了坑等著任愷跳進去?

司馬炎看了一眼賈充,見賈充微笑著看著他,心中就定了,笑瞇瞇的道:“馮愛卿可有證據?”

禦史中丞馮紞恭恭敬敬的道:“臣有證據。”揮手,幾十個禦史肅穆的走出班列,人人的手中捧著一本公文。

禦史中丞馮紞道:“這是四十三個行賄官員的獎懲任免公文,以及……”他頓了頓,吊足了眾人的胃口,這才道:“……以及寫下獎懲任免公文的吏部刑部官員的名單。”

吏部和刑部的官員一陣驚慌,好些人目瞪口呆,冷汗涔涔。

某個禦史大聲的念著手中的公文:“……辦事得體,曉暢政務……擢為七品……”

班列之中,某個吏部官員臉色慘白,這份公文好像是他寫的。

那禦史繼續道:“辦事者乃吏部……”

那吏部官員聽著自己的名字,跌跌撞撞從班列中跑出來,跪在地上大聲的叫屈:“微臣沒有收受任何的賄賂!”

眾人一瞅,好些人皺起了眉頭,這個吏部官員既不是賈充的人,也不是任愷的人,只是一個普通吏部官員而已,看他發抖的模樣,怎麽看都不像是背後有大佬支持的。

一個個禦史紛紛念著手中的公文,吏部和刑部的官員中不少人都驚慌的跪在了地上,原本空蕩蕩的金鑾殿正中很快跪滿了官員。

禦史中丞馮紞淡淡的道:“四十三個行賄的官員,四十三份任免獎懲公文,其中牽涉的吏部官員十七人,刑部官員三人,這二十人中有了經手了一份,有人經手了數份。”他慢慢的轉身看著這二十人,道:“這些人中,與賈太尉親近者有之,與任尚書親近者亦有之。”

百官緩緩的點頭,朝廷之中誰是誰的人那是最最最基本的常識,可以不知道豬有幾條腿,萬萬不可以不知道誰是誰的人。此刻一眼看去,禦史中丞馮紞說得一點都沒錯,這二十個經辦人員的背景雜亂的很,雖然看不出是誰有大能力整合了他們,但是絕對不是賈充,因為屬於賈充的派系的官員不過一兩個,不成氣候,反而是屬於任愷的人至少有七八個。

“微臣認為任尚書說得很對,能夠賣官鬻獄的人不是賈充就是任愷,以這些人而言……”禦史中丞馮紞指著地上跪著的經辦官員們,“……絕對不是賈太尉的人,那麽就是任愷任尚書賣官鬻獄了。

禦史中丞馮紞深深的行禮,悠悠的看著任愷。

任愷目瞪口呆,怎麽都沒有想到四十三個行賄官員的公文是這些人辦理的,他心中暗暗叫苦,大意了,大意了!只想到自己什麽都沒做,那一定是賈充做的,一點點都沒有查證是誰做的。

他夾手奪過一個禦史手中的公文,仔細的看,記得這份公文他也是過目過的,但是一點點都沒有察覺有什麽不對啊。

“竟然是你!老夫怎麽都沒有想到竟然是你!枉老夫一直以為你對朝廷忠誠,愛民如子,行事清白,為人端方,沒想到你竟然與其他人聯手陷害老夫?”任愷指著一個吏部的官員的鼻子,手指因為憤怒而顫抖。

“說!你是如何與胡問靜勾結在一起的?你收了多少銀子?你的背後是誰?”任愷厲聲道,雙目通紅。

山濤閉上眼睛,附近的官員急忙扶住了他,他並不是倦了,而是傷心了,任愷年輕的時候是多麽的幹練啊,沒想到老了之後如此的愚蠢。

那被任愷指著的吏部官員面如土色,打死沒想到自己竟然卷入了超級受賄大案之中,堅決的搖頭否認:“任尚書何出此言?這份公文是你過目的,我為何擢用此人的理由也說得明明白白,論資格,論功勞,論排位,就是該輪到此人提升了,我何來徇情枉法?何來與胡問靜勾結在一起?更何來背後有人指使?”他憤怒的看著任愷,平時鎮定從容的任愷原來是個出了事情就要推卸給別人的王八蛋啊。

“聖上,山司徒,衛司空,賈太尉,微臣沒有收受一點點的好處,更沒人指使微臣擢用此人,微臣所作所為都是按照吏部規章行事,若有徇私,微臣願意以項上人頭做抵。”那吏部官員大聲的道,心中沒鬼,眼神就堅定的很了,說話也特別的有底氣。

賈充聽著“聖上,山司徒,衛司空,賈太尉”的稟告詞,心中就笑了,果然成功了,不枉他背了黑鍋。

大殿中跪著的其餘吏部刑部官員同樣賭咒發誓,說對某人的遭遇有些同情,從輕發落或者擇優錄取什麽的是有的,但絕對沒有受賄一個銅板,沒有被人背後操縱,一切都是秉公辦案,若有虛言願意天打雷劈。

大殿中一群官員冷冷的看著任愷,到了此刻人人都回過味來了,這件驚賄案既不是賈充也不是任愷幹的,賈充的黨羽們發動聲勢浩大的彈劾不是為了栽贓或者冤枉什麽都沒做的任愷,而是進一步打擊任愷的人望。

一個出了事情就會懷疑部下,讓部下背黑鍋的官員;一個思慮不周,被冤枉了都不知道如何審視事件找出端倪的人有資格做吏部尚書,決定朝廷的官員升遷任免嗎?

至於任愷想要做三公,嘿嘿,任愷的人品道德敗壞的找不到了,沒有把他從吏部尚書的位置上拉下來已經是給了大面子,想要成為本朝的三公那是做夢。

大殿中數百官員的冰冷的目光註視之下,任愷終於回過神來,他轉頭看四周,只覺看他的眼神之中多有鄙夷和憐憫,他驚慌的退後一步,腳下卻一軟,摔倒在了地上。

“父親!”任罕沖了過去。

幾個禦史就在附近,急忙扶住了他,任愷閉上眼睛,似乎昏了過去。

山濤暗暗嘆了口氣,大殿中數百人誰沒有看出任愷是裝暈?堂堂吏部尚書竟然要靠裝暈脫身,真是什麽臉都丟盡了,怪不得這幾年被賈充打擊的找不到北。

幾個皇子興奮的看著,原來上朝比看大戲還有有趣。司馬衷看著父皇司馬炎,真的不要緊?司馬炎對著司馬衷努嘴,示意司馬衷繼續觀看,以為當皇帝很有趣嗎?以為當皇帝就能天天看歌舞很開心嗎?有趣個p,開心個p!天天這麽早起床,恨得牙都癢癢的,天天看歌舞,聽到樂器聲就想吐了。難得有幾個大臣跑出來折騰,不好好的觀看,難道還要插手制止?只是賈充和任愷的小鬧騰而已,賈充有分寸的,絕不會引起朝廷動蕩,只管看戲就好。

威嚴肅穆的金鑾殿中鬧哄哄的,有了搶著掐任愷的人中,有人呼喚太醫,有人給任愷揉背,更多的人笑瞇瞇的在一邊看熱鬧。

“任愷不過如此。”王敞低聲對父親道。王愷微笑著點頭,心裏尋思著怎麽賺些銀子,買些新奇的東西。

賈充輕輕的咳嗽,大殿中立刻安靜了,人人都看著賈充,賈充這是要發動致命一擊了?

賈充走出班列,深深的看了一眼依然“昏迷不醒”的任愷,道:“陛下,老臣以為這受賄行賄之事另有內情,既不是賈某所為,也不是任尚書所為,當傳胡問靜問之。”

一群官員驚愕的看賈充,竟然沒有落井下石大罵任愷推卸責任毫無承擔不配做吏部尚書?

司馬炎哈哈大笑,道:“賈愛卿果然沒有辜負朕的期盼,準!”轉頭看司馬衷,道:“你有個好岳父啊,懂得以朝廷大事為重。”就知道賈充只是小小的打擊諷刺抹黑任愷,沒有要將他從吏部尚書的位置上拉下來的意思。不過,司馬炎看了一眼剛剛悠悠“醒來”的任愷,這個家夥不適合繼續當吏部尚書了,還是讓他風風光光的退休吧。

“父親,父親!”任罕焦慮的呼喚著,今日的朝會中輸的一塌糊塗,怎生是好?任愷冷冷的看著任罕,老子要是知道還會“暈”過去?

司馬衷見左右沒人註意他,湊近司馬炎的身邊,低聲問道:“父皇,究竟是怎麽回事?”局面變化的太快又太亂,他一點點都沒有搞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情,到底胡問靜的背後靠山是誰,竟然公然賣官鬻獄。

司馬

炎笑了:“朕也不知道。”他只看出了胡問靜的背後既不是任愷也不是賈充,到底是誰呢?他看不出來,也懶得在這種小事情上花心思,很快就會知道的事情何必花精力去猜疑呢。

“不過賈太尉是知道的。”司馬炎看了一眼賈充,確定淡定無比的賈充一定知道胡問靜的背後是誰。他看了一眼山濤,暗暗嘆氣,若是山濤沒有患病,此刻應該也會猜到是誰。

他掃了一眼大殿中的百官,笑著道:“吾兒不妨猜猜會是誰。”

司馬衷仔細的看司馬炎的臉色,低聲問道:“父皇,你為何不生氣?”賣官鬻獄的事情太惡劣了,為什麽司馬炎一點點都不生氣。

司馬炎看著兒子,這個兒子不是白癡,行事言語都很正常,只是老實的過了分,腦子裏一點點覆雜的東西都想不出來。他認真的道:“為帝者,最不在乎的就是賣官鬻獄的貪官啊。”

司馬衷皺眉深思,只覺這句話深刻無比。

……

胡問靜以超出眾人想象的速度就到了大殿之中。

皇帝司馬炎,司徒山濤,司空衛瓘,太尉賈充以及六部尚書文武百官一齊盯著瘦小的胡問靜,這只是一個十來歲的女孩子啊,可竟然風頭一時無兩。

“明明這麽有錢了,竟然都不懂的花。”王愷鄙夷的扁嘴,胡問靜的身上沒有看到一點點的首飾,珠花,金釵,手鐲,戒指,耳環,統統都沒有,就算是窮人家的孩子還知道插一根銀衩呢。王敞伸長了脖子,果然是前幾日見過的那個囂張女孩子。

山濤註意到胡問靜的神態自然,心中很是佩服,別說一個小姑娘了,外地第一次來京城參加朝會議事的官員中十個有八個會嚇得渾身發抖,別說看到皇帝和文武百官了,就是在大門口看到巍峨的皇宮,潔白的玉階,都會震驚的腳軟。

“你果然和賈充有勾結!”任罕憤怒的看著胡問靜,失聲指責道。

朝會傳一個官員覲見的麻煩程度超出了普通人的想象,要從大殿中一路傳聲到幾千米外的紫禁城門口,然後當值的太監或官員聞聲急急忙忙的去洛陽城中尋找相關的官員,若是運氣好官員就在崗位上,那麽立刻換衣服,急匆匆的趕回紫禁城,整個過程至少半個時辰,若是運氣不好那官員外出辦公,或者幹脆是請假和翹班了,偌大的洛陽哪裏去尋?多半只有等那官員自動回來,而滿朝的文武百官皇帝公卿在傳喚的官員到場之前要麽繼續辦理其他的事情,要麽閑聊嗑瓜子。

可今日幾乎是傳喚的聲音剛剛傳到了紫禁城門口,胡問靜立刻就蹦出來了,說沒有早早的候在哪裏都沒人信。

胡問靜掃了一眼任罕,道:“菜鳥,閉嘴!”

司馬炎放聲大笑,只覺這一句菜鳥深的我心。今日任愷父子的表現真是菜鳥中的菜鳥。

胡問靜悠悠的前進,二十個跪在地上的官員憤怒的看她,就是這個家夥差點坑死了他們。胡問靜瞪回去,看個毛啊,再看信不信我反咬你們一口?一群官員看懂了這個滿是警告的眼神,抖了一下,急忙老實的看地面。

“真是個有趣的人啊。”賈充笑了。

司馬炎笑著,今日的朝會真是有趣到了極點,他問道:“你就是胡問靜?”

胡問靜恭恭敬敬的道:“微臣正是胡問靜。”

司馬炎目光從一群大佬的身上掠過,問道:“是誰指使你賣官鬻獄?”是哪個老家夥貪得無厭,必須罰酒三杯。

胡問靜大驚失色:“是何人在陛下面前造謠,此乃欺君之罪,當斬之,以儆效尤。”

司馬炎一怔,嗖的就轉過頭來盯著胡問靜,這個小女孩子竟然敢當著他的面撒謊?他的臉色立刻陰沈了下來,就要下令將胡問靜推出去斬了。

胡問靜大聲的道:“陛下,微臣在陛下面前絕不敢撒謊,此中另有隱情,微臣若有欺君,當斬微臣全家以儆效尤。”

司馬炎臉色微微緩和,心中卻更奇怪了,若是沒有人指使胡問靜,胡問靜是怎麽做到賣官鬻獄的?

一群官員驚愕的看著胡問靜,都拿全家的人頭做保證了,難道真的沒有大佬指使?那又是誰和他勾結在一起賣官鬻獄?好些反應快的人立刻盯著跪在地上的二十個吏部和刑部的官員,難道這一次的公然賣官鬻獄是一群小官員的聯合貪腐?

胡問靜哀傷的看著司馬炎,道:“微臣絕不敢欺瞞陛下,只是事關機密,陛下可否屏蔽左右?”司馬炎笑了,這種小事情何來機密,搖頭:“此大殿內都是朕的肱骨之臣,你只管說。”

胡問靜看看周圍幾百個官員,用力點頭:“是。”

“其實,微臣根本沒有賣官鬻獄,微臣只是一個小小的九品官,想要抱賈太尉和任尚書的大腿都沒抱上,何德何能可以決定朝廷官員的獎懲升遷?”

一群官員盯著胡問靜,有的冷笑,誰都知道你丫的賣官鬻獄,竟然敢公然扯謊,不殺你全家是不是以為朝廷都是吃素的?有人深思,當朝能夠賣官鬻獄的大佬不少,胡問靜絕對沒有資格,可她又是怎麽做到的呢?

胡問靜道:“微臣收到了銀子後,既沒有去吏部,也沒有去刑部,微臣就在家裏坐著,什麽也不做。”

一群官員冷冷的看著胡問靜,轉頭看禦前侍衛禁衛軍,怎麽還不把這個公然扯謊的家夥的人頭砍下來?

山濤苦笑,真是病糊塗了,這麽簡單地事情都沒有想到。轉頭看衛瓘和魏舒,兩人都張大了嘴,顯然也是剛想到這狗屎一般的詭計。

衛瓘喃喃的道:“老夫真是小瞧了她了。”

胡問靜繼續道:“然後,那些上門求微臣辦事的官員的事情就有結果了。”

一群官員莫名其妙的看著胡問靜,這意思是有個同黨傳遞消息嗎?

任愷猛然懂了,睜大了眼睛,顫抖著指著胡問靜,厲聲道:“也就是說,你根本沒有替人跑過門路,那些官員能夠心想事成,是因為本來就是如此的結果,根本不需要向人行賄?”

滿朝文武瞬間都懂了,目瞪口呆的看著胡問靜,你丫的果然沒有賣官鬻獄,你丫的根本就是一個騙子啊!

胡問靜左手收了官員委托的事宜和錢財,右手就慢慢的等待,什麽都不做。若是朝廷各個衙署自然而然的產生的結果是官員委托的,那麽就是“辦成了事”,立馬雙倍的價格到手,若是結果不是官員委托的,那麽就是“沒有辦成事”,老老實實還銀子。那些委托的官員以為胡問靜“辦了事”,其實胡問靜什麽都沒做,就是靜悄悄的等結果到底是什麽,然後坐等收銀子,端的是空手套白狼,不成退錢,童叟無欺,信譽百分百。

司馬炎怔怔的看著胡問靜,猛然笑得前俯後仰:“也就是說,你不是賣官鬻獄,你就是一個騙子!”賈充也笑了:“是啊,胡問靜不是賣官鬻獄的貪官汙吏,而是一個小騙子。”他派人盯了胡問靜數天,不見胡問靜與任何大佬聯系,甚至不曾出門,想了許久才想到了這個真相。

胡問靜堅決反對:“賈太尉此言差矣,下官怎麽會是騙子?世人皆到廟裏求神拜佛,若成則是神靈所賜,不成則是因為求神的心不誠,下官所作所為與廟裏的泥菩薩有何區別?若下官是騙子,那些寺廟豈不也是騙子?為何官府就不去抓他們?所謂相由心生,心靜則德生,德生則萬事順,下官讓無數人心靈平靜,萬事順利,乃大大的功德,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司馬炎大笑,好久沒有這麽開心過了,一個小女孩子竟然騙了朝廷一大群官員,憑空拿了九千一百兩銀子。他笑著抹眼睛,竟然笑出了淚水了:“朕真是開了眼界,還有如此詭計。”他出生就是富貴人家,然後一路做到了皇帝,從來不曾接觸過市井詭詐手段,當真是沒有想到過有這麽奸詐的人。

胡問靜認真的盯著司馬炎:“陛下,此乃微臣發家致富的絕招,微臣還想留給子孫後代,請陛下下旨今日得知微臣傳家秘技的官吏士卒一律不得外傳,違旨者當斬全家!”

司馬炎又是一陣大笑,朝廷果然必須有佞臣存在啊,瞧今天被一個小奸臣哄得多開心。

“傳旨是不行的。”司馬炎笑著,玩笑歸玩笑,當真是絕對不可能的。

“你的心思朕知道了,退下吧。”他淡淡的道。

胡問靜恭恭敬敬的行禮,退出了大殿。

賈充,任愷,衛瓘,魏舒,山濤等人或微笑,或詭異,或平靜的看著胡問靜的背影,事情到了這一步,他們幾個大佬哪裏還看不出來?胡問靜公然賣官鬻獄不是為了錢,她的目的是抱上皇帝的大腿。

司馬炎看出了胡問靜的心思,絲毫沒有責怪的意思,為了能夠一見天顏挖空心思的人如大海中的水滴,這個胡問靜心思還算機巧,若是以後有什麽機會,倒要看看能不能重用。

他沒有轉頭就知道憨厚的司馬衷肯定到現在都沒有理解胡問靜究竟怎麽賣官鬻獄,更不用說胡問靜的真實心思了。他心中有個念頭,若是胡問靜真的是個可用之才,倒是可以助太子一臂之力。

賈充只看了一眼司馬炎就知道他在想什麽,留下胡問靜給太子當刀子或者肱股之臣?他也是這麽想的,太子妃是他的女兒賈南風,太子司馬衷若是能夠坐穩皇帝的位置,對賈家也有莫大的好處。

只是這個胡問靜實在是太機靈了些,不看看清楚只怕不太敢用啊。

作者有話要說:ps:看了一下評論,還以為沒人會猜到呢,沒想到這麽多人看穿了這個劇情……瀑布汗……

2021.05.08.22:57自查修改錯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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